少年行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——鐘均偉

　　夜暮迫臨,滿月斜空。

　　少年繞過山頭,穿過片木林。一片新天地赫然出現眼前。只見綠竹猗猗,涼風輕拂,落英繽紛,螢蝶相戲,曲溪蜿蜒,清泉沽沽。坐落其中是一亭,名曰:浮仙亭。亭內有數位老者,皆山人打扮,卻風度不凡。

　　或吟詩作對,或飲酒對弈,悠然行樂。

　　良久,一位須如掃帚老者才停下作詩,打量一旁觀看的少年。

　　老者捋捋長須,道:“少年行裝積塵,當是遠行;面露虛色,該有苦難言;眼閃睿光,想必志千里也。”

　　少年先是一怔,接著拱手道：“老仙人見笑了。自古鴻鵠志千里,長江淘萬程。然而人生立志易,行志難。故《詩經》有曰：‘我瞻四方,蹙蹙靡所騁。行路難,天步艱!’故又曰: ‘天之生我,我辰安在?’”

　　老者搖搖頭,道:“《詩經》亦曰:‘相彼泉水,載清載濁。’況人生之無常,一朝一夕,或風或雨,或虹或晴,幾沉幾浮,豈一言而盡之。又曰:‘左之左之,君子宜之;右之右之,君子有之。’若為君子,豈有悲之于天,傷之于地之理?”

　　老者之言字字觸動少年心弦。

　　少年嘆道:“紅塵一俗,幸遇仙翁,竟似十年故交。小子不才,敢上一賦,不知可否?”

　　老者一笑,拾筆遞給少年。

　　少年恭敬接下,然后蘸飽濃墨。神態癡迷,許久才長嘆一聲,即揮筆疾書道:

　　少年行

　　心如海闊,才似地厚,志若天高。俯逝江,欲破浪下巫峽截流水,無奈長浪偏偏只淘滾滾英雄淚;望墜紅,欲乘風上青天托落日,無奈清風偏偏只揚冥冥塵世網。行路難,天步艱!轉嘆間,去江東,夜闌珊。忽縹緲夢間,遇德音老仙。思及往日,憂心悄悄,慍于群小。覯閔既多,受侮不少。恨不能奮飛!為壯行,賦作《少年行》。

　　月迷桃源天地間,縹縹緲緲路路艱。一月當空含乾坤,驀作白鏈掛長天。日夜西飛鏈不住,木葉殘紅知夜闌。夜闌不曉千古月,歲歲年年笑客閑。

　　愁心糾糾結千千,難解難休更難言。流水他鄉心漸淡,慰遇宣父仙亭間。

　　明珠怎堪沉黑海,少年行志千年來。一肩擔盡天下志,兩手包攬古今才。三顧作史杰橫世,四時安忘足國泰。五湖難載我汗血,六合豈容我破鞋!

　　無奈亂世老糊涂,困苦忡忡仲山甫。載馳載驅足伎伎,載起載行憂愈愈。有才長被無才妒,無志常把有志徒。天山三箭欠美弓,鐘山半山笑千古。夢夢夢夢夢復夢,似夢非夢夢迷途。

　　失路莫把酒來醉,人生一醉不復回。今生幾何多珍重,來世茫茫不可追。誰能年少不狂傲,誰可無事閑等老。

　　古來閑人文太白,落花流水空留名。有才須傾濟滄海,休教華年逐浮萍。世人笑我太瘋癲,我笑世人多薄情。

　　你我相握幽幽箐,捧心換心浮仙亭。山長水闊何日聚,共君泣賦《少年行》。

　　《少年行》一揮即就,且旁征博引,博古通今,令得圍觀的老者感嘆不已。那位長須老者亦即興一詩,遞給少年后,與眾人笑著飄然而去。

　　只見書道:風風雨雨日月地,情情欲欲我他你.何須長嘆少年行,笑談一生飲悲喜.

　　少年抬起頭,深深地望著遠方。